
“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”。不知何故,晚上竟然一反倒头便睡着的习惯,深更半夜都睡不着,此时,才蓦然发现,原来是平静得睡不着,这是一种好久好久没有过的心平气静。心平气静是怎样的呢?就是觉得轻松,好像心口上有一样什么东西拿走了,不存在了。对,就是如此。

整整三年了,戴了三年口罩,做了三年核酸,新冠让我们内心难受,恐惧、焦虑、压抑、郁闷……等等,各种负面情绪兼而有之吧。三年间断断续续,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。近半年是越发严重了,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,影响健康,也许还有更严重的。三年来时刻都在挣扎,想要摆脱内心的不安却无法实现,徒呼奈何。遥想当年,华佗无奈小虫何,“千村薜荔人遗矢,万户萧疏鬼唱歌”。

我家住在广州,工作地却不在广州,需要两地来回奔波。这三年回家的路艰难起来,尤其这半年,周末不能如期归家的情形多了起来,即使归来也惶惶不可终日,如果写一篇疫中双城记,怕是不失精彩。上一个星期更是如此,忽然说广州立即要封城了,小道消息满天飞,风声鹤唳。“你还回来吗?回来也许就出不去了!”忽然就想到李清照写得最悲催的那首词:“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,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晚来风急”。

就这么折腾着,却忽然之间柳暗花明,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广州非但没有封城,反而放开了,幸福来得太突然。那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,后来的信息表明,下午三点广州临时封控区解封。三点十五分我在一个群里轻描淡写地写下三个字:“放开了”。因为此刻我的另外一个群几乎同时收到两个视频,两个不同的画面中,人们声嘶力竭喊着同一句话:“解封了,解封了!”欣喜若狂。

老话说,“大疫不过三年”。解封是在封闭一月之后,之前是有迹象的,我默默地感觉到了,所以才会有如此迅速的反应,如此肯定“放开了”,而且出奇地平静。这个迹象就是压力到了崩溃的边缘,随时都会坍塌,就是那种泰山压顶的状态。物极必反,否极泰来,我似乎提前知道要解封了。如此这般,解封后的平静并不出奇,而是水到渠成,自然而然。人真的不能承受太重。

当年李白在去流放的路上,突然接到赦免的通知,在白帝城掉头回家,狂喜之间写下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内心写照。我却并没有料到,解封后回到家里还是如此的平静,甚至没有及时察觉和感受到这种平静。仿佛突然间一切都放下了,停止了,结束了,反而不习惯了。习惯了如惊弓之鸟,不再惊恐之后反而不知所措。继而,慢慢享受这种难得的平静,宁愿不去入睡。

真的是久违了,好久没有如此平平安安地回家,平平常常地走在大街上,平平静静地呆在周末的晚上,平平淡淡地写推文诉说这一切。也许这就是现世安稳、岁月静好吧。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,街市的繁华,小区的烟火,家里的鸡毛蒜皮,都又回来了。心平气静的我,注定今夜无眠。太阳每天都是新的,愿明天更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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