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老刘和他的夫人王老太都已退休多年,闲赋在家,每日浇浇花,养养鱼,会会友,遛遛狗,搓搓麻将,看看报纸和电视,打发无忧无欲的时光。
一天晚上,两个人吃罢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电视里播放的是一个老年人健康节目。节目主持人说,上了一定年纪的人除了要注意科学饮食、养成每日锻炼身体的好习惯、保持有规律的生活外,还要经常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自我检查,比如每天量量血压什么的,以便有病及早发现,及时治疗。
老刘听了深以为然,说道:“主持人讲的很有道理,看来我也应该经常量量血压,最近老觉得哪里不舒服。”
王老太眼睛看着电视,嘴角一撇说:“你还活得挺仔细呢……”
话没说完,老刘就一脸恼怒,嗵地站起来,把手一甩,径直朝卧室走去。王老太自知言语有失,想要说句什么别的,还没说出口,老刘已经嘭的一声把门甩上了。王老太站在厅里,张着嘴,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。
这一夜老两口儿一句话也没说。
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,王老太像往常一样一边拾掇着饭菜,一边寻找话题跟老伴儿讨近乎,可老刘只是闷着头吃饭,一言不搭,弄得王老太很尴尬,不时用眼剜他,可他却全然不觉,胡乱吃了几口饭,扔下筷子就独自一人出门去了。王老太望着他的背影,深感愧疚,手足无措地低声嘟囔着:“这老头子……简直是疯了……”
快到中午的时候老刘才从外面回来,一副疲惫的样子,进门就到床上躺下了。王老太赶紧冲了一杯蜜汁端进去,摸一下老伴儿的额头,陪着小心问:“怎么,哪里不舒服吗?” 老刘气鼓鼓地背过身去:“我浑身都不舒服!我要死了才好呢!你好……”一句话把老伴儿噎得眼圈儿红起来。
下午,王老太坐六七站车到医疗器械商店买了一台血压计,进院子的时候刚好遇见邻居李老太,李老太盯着她手里的血压计关心地问:“你家谁生病啦?” 王老太摇着头,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:“哎!还不是为了那个老小孩儿……”就把这两天和老伴闹别扭的事说给李老太听,李老太听着听着就格格地笑起来:“你家老头儿还挺有意思的呢,不过这事就是你的不对了,你不该说那样的话。” 王老太叹口气说:“是啊,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挺浪漫呢,那时候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处处呵护着我。年轻的时候也是最累的时候,上有老下有小的,彼此粗粗拉拉的,也顾不上你疼我爱的了。这到了老年了吧,老两口儿本该好好互相体贴的,可……可是生活把我的心也给磨得粗糙了,都麻木啦!”
王老太回到家的时候,老刘正坐在写字台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剪报。王老太过去就撸他的袖子。老刘瞪起眼睛咋咋呼呼地嚷道“干啥,你这是干啥?” 王老太嗔怪道:“干啥,你说是干啥?让我来照顾照顾我的老小孩儿!……” 老刘故意往后抽着胳膊:“我还用你照顾啦?我难道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?” 王老太说:“就你?离了我你一日三餐都吃不上。你不用我照顾,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照顾你?”老刘哼了一声,昂着头把脸扭到一边去,王老太顺势捉住他的胳膊,老刘就半推半就地把胳膊伸出去让老伴儿舞弄,眼睛微眯着,露出一种胜利者的奸笑。
王老太很认真地为他测量了一会儿,突然尖叫道:“哎呀!你的血压怎么这么高啊!快到150了!”
老刘惊得跳起来:“你胡说!你胡说!血压要真那么高我还不早就晕过去啦?来,让我看看!让我看看……”
王老太把他按在椅子上,笑着说:“逗你玩儿呢,90-130,正常,壮得像一头骡子。还是个大男人呢,小鸡肚肠,人家就说了那么一句话,你就没个完了。” 老刘嘟着嘴说:“别人怎么说我都可以权当没听见,唯独在乎的是你…”
王老太就一脸的幸福:“幸亏我当初没看走眼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了,儿女又不和我们一起过,是得自己好好关心着点儿自己了。”
傍晚的时候,老刘对老伴儿说:“咱们散步去吧?”
王老太问:“今天到哪?”
老刘说:“就到半月湖公园去吧,那是咱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。”
王老太的双颊就升起两片红云:“让我打扮打扮……”
老刘说:“咱都这把年纪了,还打扮啥呢?”
王老太说:“越是上年纪越是要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些,不然会老得更快呢。”说着就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,老刘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。王老太从箱底拿出两条披肩,反复在身上比量着说:“这条米黄的是前年我过生日时儿媳送给我的,但总觉得不如你送给我的这条嫩绿的好,虽说旧了,可披在身上任何时候都感觉特别暖和。”
老刘的眼里又重新涌动起年轻时的那种激情。
玫瑰色的晚霞染红了树林、小道和湖面,两个老人紧紧依偎着慢慢地融入落日辉煌的余晖中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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