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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北门结缘的日子

作者王文杰

乌鲁木齐之南门与北门，与著名的二道桥一样，历史上确乎有过，而如今只是一个片区的概念。工商银行新疆区分行与乌鲁木齐分行，分别居于南门与北门的核心地段。

我长期在南门工商银行新疆分行机关工作，一个或许是偶然的机会，来到工商银行乌鲁木齐分行，从此与北门结缘。从2013年6月25日任职，到2020年11月30 日离任，7.04年的流金岁月，2500多个日夜晨昏，与北门同频共振，须臾不曾分离。

近日，银行学校的室友从西安微信发来一则立秋的问候。蓦然惊觉，离开北门，离开岗位，倏忽已有寒来暑往的季节交替。

本来打算，退居二线之后，认真梳理一下北门期间的笔记，为这段不可复制的人生划个句号。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，一来二去，至今仍未能动手。系统的整理未就，而一些片段和心绪，一些事，一些人，却总如丝如絮，在午夜梦回之际，萦绕于心胸脑际。近来一个挥之不去的核心问题是，北门经年，于我是否相宜？

还在年轻的时候，我工作之初所在的一家二级分行的领导，谓三位青年员工，一个是将才，一个是干才，一个是偏才。果不其然，若干年后，将才与干才者，一个成马中赤兔，一个成人中吕布，皆在工商银行体系内做到了令人仰望的高度。偏才即我者，烹文煮字，居然也站在了一定层级专业食物链的顶端。

落笔惊风雨、诗成泣鬼神固然不曾有过，但养家糊口还是略有余余。小才微善，本来沿此发展下去亦无不可，且已离开了主要做官样文章的岗位，初窥学术写作的门径，但风起云扬，不经意间由南门而至北门，职业生涯在五十知天命之际，荡离既定轨道。所谓天命也者，知乎，惑乎？

南门将离未离之际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告诫：此去北门，务知角色定位，不宜再做写手。事实上，北门履职期间，辅佐的乌鲁木齐分行前后三任主要领导，于这方面对我并无苛求，故除极个别情形外，我基本未再为他人捉刀什么文章。甚至自己一些场面上敷衍性的发言稿，也假手他人，得过且过，乐得省心省力。

有次不料乐极而生悲，在一个特定场合，被一位时任大官人扭住我有口无心顺嘴滑过的个别字句，无中生有，信口雌黄，上纲上线大加挞伐，弄得我面红耳赤，尴尬之状空前绝后。事后把为我写稿的部下责骂一番，胸中的块垒方为之一浇。刀笔老吏倒于文字上翻船，教训不可谓不深。

应付差事的稿子且罢。自己真想说的话，真想干的事，可是精雕细琢。南门长期的文字工作，于我的助益不在遣词造句上，那是参加工作之前就解决了的问题；更主要的收获，在于领导思维和领导眼光、领导器局的培养锻炼上。

到北门工作后，有时这方面还真能显示点儿优长。分管全行服务工作期间，有一次在会上讲话，我谈及服务创新时，引用了“守正与创新”的概念。后来几年，高层也反复强调了这个思想。离开岗位时，销毁了不少文字材料，但这份讲话稿我至今还保留着。在他人或只一晒，在我却是敝帚自珍。功不唐捐，诚不为谬。

常常布置主席台，从未坐过主席台；常常写“同志们”，却从未念过“同志们”。南门工作，按新话说是参谋助手，按旧话说其实多属幕僚的性质。来到北门，从幕后走上了前台，方才体验到这主席台不好坐，这“同志们”3个字不好念。基层工作，诸事冗杂，上下左右掣肘颇多，单凭一己之能力和勤奋，不能完全左右。长袖善舞，才能轻舒猿臂；莲步轻移，才能款扭狼腰。乌鲁木齐分行作为新疆分行的旗舰和重镇，事繁且巨。虽自问宵衣旰食，夙夜在公，营营劬劳，不敢于职责稍有懈怠，但一路走来，还是不免跌跌撞撞，步履维艰。不如人意之处，常有十之八九，离得心应手、游刃有余的境界，不止十万八千里。

现在想其缘由，可能与自己本质上也就是半拉子文人，或者说是文人情怀较重有关？“坐议立言，无所不能；临机处事，百无一用。”既迂且腐之“偏才”，面对种种实际的棘手事务，重重压力之下，或恐真多有不相宜之处。试想，倘若不投南门之笔来从北门之戎，而一直在南门经略“国之大业，不朽盛事”的文字工作，或更可发挥一点儿小聪明，体现人生的价值？

人生没有“如果”，人生没有“假设”。北门之经历，虽则可能距组织的莫大期许有很大距离，但就个人的职业生涯而言，我无怨无悔，反倒倍加珍惜。

南门与北门之间，有文化路与文艺路，和平北路与健康路，东风路与建国路等多条宽窄不等的道路相连相接。不言而威的自治区党委和人民政府，军区司令部和兵团司令部，蕴籍深厚的“大银行”与毛泽民故居，文庙与西路军纪念馆等等错杂其间。新疆近现代史上的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在这里发生，许多著名历史人物在这里演出了威武雄壮的人生话剧。7年多来，我披星戴月，往来于南门与北门，近观远望，晨定昏省，在历史的遥思与现世的逸想之间，自然而然地汲取了些许大千气象，凭加了不少精神的力量。我在北门，无缘历史的风云际会，不曾侧身当世的金戈铁马。虽然留下了不少的瑕疵，更未能建功立业，但这段时期的实际工作的历练，使我受益良多。一些人和事，已深深镌刻在我生命的年轮之中。

当年，持将才干才偏才之论的老领导，早年已迁返上海，想来已届耄耋。其预言的“三才”各展所长，各有所安；惟我稍稍跑偏，有失所望，但在我却是幸运。我一向可能不无偏见地认为，在银行职业生涯中，当行长才是正途。在我职业生涯的后期，北门恰好满足了我的心愿（虽是副行长），弥补了长久以来职业生涯的缺憾。尽管北门的事业可能因我而未能焕发更大的光彩，但是非功过，有待历史有所沉淀之后才好评判。

冷雨敲窗之际，惟愿岁月静好，老领导安好，北门安好。

作者简介：王文杰，男，在某国有银行地州分行和省区分行从事文字工作二十年；后于省会城市分行从事管理工作，亦且十年。目前，已无丝竹之绕耳，不复案牍之劳形。读闲书，写闲文，赏闲花，品闲酒——浮生若此，何复他求。纵不能尽至，然或得一二，亦悠悠然心向往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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