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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我的青春回忆录#

焦淑梅/文

叶子手巧。看她的脸你记不住她,看她的手你忘不了她。

她的手和我们的手没什么不同,会跳手指舞,会画素描画,更能在干枯的葫芦上画画。手把玩的那种葫芦,不过寸余,因为镶了她的烫画,就有了乾坤气象、山河大地和人间温柔。

葫芦哪里来?自家院里种。一粒粒乳白色的葫芦种,从被土地拥在怀里的那一刻,叶子就开始与大地谈起轰轰烈烈的恋爱。汪曾祺有散文名篇《葡萄月令》,那是以月为时间单位,描写葡萄的生命史,抒发一个人和一架葡萄的情分。叶子不是,叶子和葫芦的感情是分分秒秒的,是见或者不见,眼里心里全都是的那种。

冬天北风呼啸、万物凄凉,叶子就开始叨叨。右手持烫画机的笔头,笔尖轻触左手的葫芦,笔墨游走。须臾,几个不同字体的“福”字活灵活现镶刻在葫芦黄白的筋骨上。从此,这些葫芦儿就是吉祥的化身,寄予和收纳主人某种隐秘的情感与心事。别人眼里普通至极甚至毫无用处的葫芦,是她眼里的宝贝。叶子的柳条笸箩里装满了面貌各具的葫芦,它们挨着挤着,吵吵嚷嚷,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。叶子端详它们时,它们也在和叶子说话。葫芦兄弟的心里一准把她当伯乐,或者说是把她当成美术片《葫芦兄弟》里,给它们生命为救它们而葬送了自己生命的那个老爷爷——那是植物与人类之间平等的对视,故事里的他们有如亲人一样血脉相通,惺惺相惜。

窗外的风把院里玉米秆的枯叶吹得乱飞、不时啪啪啪敲打着玻璃窗,她不管。叶子画起葫芦来,眼里只有葫芦,心里只有葫芦。葫芦就是她的全世界——这没办法,任谁挡不住她那股呆萌气。想到《红楼梦》里忘却人间烦恼忘却身份尴尬的那个憨香菱,沉醉赋诗,只为能写出一句惊艳的诗句。大观园里一帮女孩儿结社赋诗,那是她们燃烧的青春,是生命中的高光时刻——生命有所寄予,平凡的人生就会开出花来。

“姐姐,今年的葫芦不好,没几个顺眼的。我本来种着大葫芦来,专门去镇子买的种子,不知咋串种了,结的袖珍葫芦居多。”

果然,视频里,青绿的葫芦,大小胖瘦不一,光眉顺眼的不多。这大概更能激荡叶子对作品的想象吧。叶子穿青绿的高领紧身秋衣,扎着蓬松的丸子头,看起来很是优雅。即使常年在田间劳作,她脸上也始终有着浅浅笑意,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。

我想起了她的院子。院子是她最大的画纸,也是她最大的葫芦。谁说不是呢?一年年,她在自家小院播种时光,耕耘希望,让梦想开花。每年五一劳动节前后,她就举锹荷锄,刨开土,一窝一窝下种,一遍一遍浇水。过些时日,葫芦发芽了,葫芦爬藤了。她开始沉醉于日渐繁盛的葫芦枝叶中,流连忘返。等第一朵花开,看花开得铺天盖地,惊喜第一个小葫芦如初生婴儿水嫩嫩的模样。整个夏天,葫芦藤攀攀扯扯,依形就势,盘旋蔓延,千丝万缕竟芬芳。花开花落,到了秋天,她就开始不厌其烦地七七八八数葫芦。刚开始还数得清,时令推进,葫芦多又多,数不过来,她干脆就坐在院里水泥铺就的散水台子上,瞅着院子恣肆的各种绿植,陶醉。

“人在花间坐,花香透人衣,唯闻鸟儿啼,人事两不知。”世间烦恼就此无影无踪,她自己也成了一株无忧无虑的葫芦藤,陶陶然有超脱之美。

没有名师指点,没上过什么高等学府,全凭兴趣支撑起叶子画画的信念。或许想象过成功,但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。于是,在我们的案头,有了一个又一个好看的葫芦,或卧或躺,述说着农家妇女流年岁月里的眉黛青颦。

作者简介:焦淑梅,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。2017年起开始业余创作,至今发表文学作品100余篇、约35万字。作品刊于《散文选刊选刊版》《海外文摘》《天津文学》《山西文学》《映像》《都市》《光明日报》《文汇报》《山西日报》《山西晚报》《湖南日报》等。部分作品获全国及省、市征文奖。

来源:湖南工人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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